- 父亲分家那天,连一片瓦都没分到,只有一口豁了边的粗陶大碗。那是奶奶塞进他怀里的,碗沿还沾着陈年菜汤干涸后的油腻黄渍,像一道愈合得极其潦草的旧疤。母亲刘玉芬的脸,阴沉得如同暴雨前堆叠的铅云。她死死攥着父亲陈永强那条洗得发白、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军裤裤腿,指节捏得青白,牙关紧咬,从齿缝里挤出嘶嘶的冷气,如同濒临爆裂的堤坝。“陈永强!”她声音尖锐,刺破破败老屋凝滞的空气,“你就这么应了?应了你那偏心的爹妈?应了你那两个吸血的兄弟?咱们连根草刺都落不着?”陈永强身体绷得笔直,像当年在军营里站岗,目光却沉沉地落在堂屋泥地上纵横的裂缝里。裂缝深处,蛰伏着1965年那个瘦骨伶仃、被亲娘故意遗落在陌生县城喧嚣集市上、茫然无措的少年。那烙印深得刺骨。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,像钝刀刮过砂纸:“老大……得认命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,“也是责任。”“责任?”刘玉芬陡然拔高的尖啸几乎掀翻低矮的房梁,“你陈永强对谁都讲责任!对你爹妈是责任!对你那两个兄弟是责任!对村里那些不相干的人,更是责任!那我呢?国栋和小芸呢?我们娘仨就不是你的责任了?就该跟着你喝西北风?”她猛地甩开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