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梦。

那种濒死的冰冷和绝望，太真实了。还有沈亦白那双被恨意烧红的眼睛……真实得刻骨。

“喂！林晚！发什么呆呢？作业抄完了没？快给我！”

一个不耐烦的女声在耳边炸响，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。一只涂着廉价亮粉色指甲油的手，毫不客气地伸到我眼皮底下，用力拍打着我的桌面。

我缓缓地，极其缓慢地转过头。

楚瑶。

她穿着松垮的校服外套，拉链只拉到一半，露出里面紧身的小吊带，脸上画着与年龄不符的浓妆，头发挑染了几缕刺眼的紫红色。她正斜倚在我旁边的课桌上，嘴角向下撇着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催促。她身后站着几个同样打扮流里流气的女生，像一群等着分食腐肉的秃鹫。

前世，就是这一天。就是楚瑶带着这群人，在放学后，把那个叫沈亦白的瘦弱男生堵在了教学楼后面那个废弃的小仓库里。

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真实的刺痛感传来，提醒着我此刻的存在。我低下头，掩饰住眼底汹涌翻腾的恨意和冰冷，声音刻意放得平淡无波，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：“哦，还没写完。等下。”

楚瑶不耐烦地“啧”了一声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：“真够慢的！快点！别耽误老娘放学找乐子！”她收回手，转身跟那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，话题很快转到了放学后去哪里玩，哪个班的男生比较帅。

我坐在那里，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。前世的记忆碎片和此刻真实的环境重叠、撕扯。就是在今天，我听到了仓库方向隐约传来的不对劲的声响，像压抑的哭泣和撞击声。就是今天，我那该死的、根深蒂固的正义感驱使着我，像个傻瓜一样冲了过去，撞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，看到了蜷缩在角落、满身狼狈的沈亦白，以及楚瑶她们肆无忌惮的羞辱。

然后，就是长达数年的纠缠、保护、自以为是的救赎……最终换来婚礼上二十七刀！
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。

“喂，林晚，走了！磨蹭什么呢！” 楚瑶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。她和她的跟班们已经收拾好了书包，站在教室门口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再缓缓吐出。再抬起眼时，里面所有的波澜都被强行压了下去，只剩下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。我动作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书本、文具盒，把它们一样样放进书包里，拉好拉链。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多余。

“来了。” 我应了一声，声音平淡无波。

我背起书包，跟在她们后面，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出教室。走廊里光线有些昏暗，尽头那个通往仓库的拐角，像一个沉默张开的黑色洞口。

前世，我就是在这里停住了脚步，被那隐约传来的、压抑的呜咽声牵引，走向了那个改变一生的岔路口。

楚瑶她们毫无所觉，还在前面大声说笑着，讨论着待会儿去哪里“修理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。

“听说沈亦白那小子又考了年级第一？切，书呆子，看着就烦。”一个跟班嗤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