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宴津一夜都没回家。
秦月宛将婚戒和离婚协议一起放回原处,将所有沈宴津给她买的东西收拾好,出门时扔进垃圾桶。
医院,她做了脑部检查。
脑科医生推了推眼镜,拿着她的检查单和脑部CT查看良久,神色肃然。
“建议尽快手术,但成功率只有三成。”
秦月宛扯了扯唇,并不意外医生的回答。
在国外,医生就已经告诉她,手术风险高,却是她唯一可以延长寿命的办法。
她轻声问:“不手术,我只想靠药物治疗,医生您帮我开药吧。”
医生抬头,很诧异秦月宛会这么选择:“药物治疗只能尽可能延缓病情恶化,你必须按时吃药,每隔三天来医院检查一次。”
“我必须要提醒你,不做手术,即便积极治疗,这两个月里你也会失明瘫痪,最后死去。”
秦月宛点头,还是选择药物治疗。
相比现在就死在手术台上,等离婚后可以回到国外,尽可能多陪陪哥哥,陪陪真正在乎自己的家人,也足够了。
从医院离开后,秦月宛从包里拿起手机。
手机上,有沈宴津半个小时前打来的电话,还有一条新闻。
烟花下男女的背影照浪漫温馨。
秦月宛一眼认出来,是沈宴津。
至于另一个人,新闻标题已经给出答案。
“天才女画家林伊人回国,与男人深夜看烟花,疑似热恋中。”
秦月宛停下脚步,即便穿的是羊毛大衣,也暖不了深入骨髓的冷。
从医院到家,这条路秦月宛走过很多次。
沈不辞从出生起,就一直肠胃不好,沈宴津加班又忙,是她几年来家里和医院两头跑的拿药挂号。
这条街,开车可以用十五分钟,步行三十分钟,而她这次走回去,花了整整两个小时。
到家门口后,秦月宛拿着皱巴巴的病历单看了一会儿。
什么良性脑瘤,她不懂,只知道她还剩这两个月可以活的时候,她的丈夫在陪其他女人看烟花。
沈宴津有没有一次想到她?
这些年来为了这个家,甘愿洗手作羹汤的付出,最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。
真是的。
秦月宛猛地将病历单揉成一团,直接扔进垃圾桶。
她没哭,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将自己的痕迹一一抹除。
抽出日历表,在6月20号这天打了个圈。
她离开的日子,还有二十九天,二十九天,足够她做完这一切了。
客厅里,沈宴津正背对着她,站在窗边给人打电话。
半个小时内,我要网上的绯闻全部消失。”
秦月宛脚步一顿。
沈宴津听到声音,转身看到她,顿时蹙眉,把电话挂了快步走来。
“你去哪了?孩子不管电话不接,你和佣人都不在,刚回国就又出去玩,这么放心让小辞自己在家?出事了怎么办!”
秦月宛眼眶一红,强忍着上涌的情绪:“那你呢?昨晚在干什么?”
沈宴津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,闻言眼神闪烁了下:“我昨晚去喝酒应酬了,你还没有回答我,你怎么不接我电话?”
他的语气中,颇有责备。
秦月宛拿出手机,没按开:“没电了,我刚才去了趟医院。”
沈宴津眉眼松动,态度比刚才温和了点:“小辞从你出国后,更容易胃受凉,你到医院给他开点更好的药,这么多年精心养着,他还是瘦巴巴的。”
秦月宛眸光微滞。
她刚回国就去医院,沈宴津都不会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。
也是。
如果没有孩子维系婚姻,沈宴津早就迫不及待把她踹了,又怎么会浪费精力关心她。
那要是她告诉沈宴津,自己得了脑瘤时日无多呢?
沈宴津只会巴不得她快点死,给真正的白月光腾地方。
“我先上楼了。”
她刚抬脚,手腕却被沈宴津攥住。
沈宴津眉心紧蹙,将她拽过来问:“你手上的戒指呢?”
秦月宛的右手被他举起来,无名指空空无也,没了她戴七年的钻戒,只剩下一圈深深的指痕,仿佛烙进皮肉。
她眼睛都没眨一下,淡淡道:“丢了。”
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?那是我们的婚戒,你都能弄丢。”
沈宴津抱怨一句,有些不悦。
秦月宛很想反问:那你呢?七年的夫妻情分,你不也是说丢就丢。
“算了,明天我再给你买。”沈宴津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。
大大的“林伊人”三个字,刺痛了秦月宛的眼睛。
她眼睁睁看着沈宴津穿上外套,又匆匆离开的背影。
她联系了律师。
沈家家大业大,她和沈宴津关联的房产和资产比较多,需要一个律师帮她处理干净。
秦月宛联系完律师,给沈不辞做了他最喜欢吃的鸡蛋三明治。
可沈不辞下楼时,连看都没看一眼:“我上学去了!”
佣人在后面拎着书包,尴尬地笑笑:“夫人,小少爷这几天都是在幼儿园吃,那位林小姐会给小少爷送饭。”
秦月宛手一抖。
林伊人吗?
这么疼沈不辞,也好,以后有了后妈至少不会受委屈。
秦月宛笑笑,没说什么,坐下来拿起热乎乎的三明治。
味道很好。
以前她为了送沈不辞上学,从来没时间吃早饭,都不知道自己亲手做的三明治原来这么香。
吃起来,胃是这么舒服。
最后的几个月,对自己好点吧。
秦月宛正吃着,忽然脑袋一阵剧痛,又跑去洗手间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。
她趴在洗手池边漱口,抬头看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,像一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。
还有二十九天,她能撑住吧?
手边铃声忽然响起。
是沈宴津助理打来的。
秦月宛接了:“刘助。”
“夫人来天水商场一趟吧,先生给您挑了一款钻戒,要试圈口的,我在这里等您。”
刘志的语气非常客气且公事公办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多余感情,说完就把电话挂了。
秦月宛不想去,婚姻都要走到尽头了,还戴这种东西做什么。
不戴婚戒,别人也不会觉得她会放弃沈宴津提离婚,戴婚戒,沈宴津也不会时刻记得他还有个妻子,与其他女人保持距离。
可刘志只是按命行事,不去也是为难人家。
秦月宛换了衣服出门。
她抵达商场时,刘志正在珠宝店门口等,看她过来微微点头。
秦月宛也对他点了下头,进去试戴戒指。
戒指有些不合适,需要临时调。
秦月宛只能坐在休息区等,等着等着,她就听到几个导购员在说话。
“哎,真是同人不同命啊,今天看见好多男的给女朋友买东西,羡慕死了,有钱人真多!”
“现在路对面那家首饰店还有一对情侣买东西呢,男帅女美,特别养眼,一看就是有钱人家,据说女的还是画家。”
听到“画家”二字,秦月宛反射性抬起头。
不知怎么,她忽然有种预感,起身就往外走。
刘志疑惑:“夫人,戒指还没试好呢,你去哪里?”
秦月宛面不改色:“去下洗手间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
说完,她径直抬脚朝对面走去。
商场两边开了很多首饰店,一溜的昂贵珠宝,金玉满堂。
秦月宛走到店门口,猛地停下脚步。
门外停着的车,是沈宴津那辆劳斯莱斯。
里面,沈宴津与林伊人并肩站着。
林伊人面容含羞,笑着指了指柜台里面的项链。
导购员拿出来递给她,她又递给沈宴津。
沈宴津笑了下,绕到后面给林伊人戴上项链,退开两步打量着点头。
秦月宛通过他的口型,看出他在说好看。
她心口骤然发疼,眼前模糊一瞬,有股热流从鼻子里蔓延出来。
秦月宛抬手擦血,手背瞬间鲜红。
她看着沈宴津对另一个女人热情主动的样子,快要喘不过气来。
结婚这么多年,沈宴津给她买任何东西,从来都是让刘志陪。
秦月宛以为男人都是这样,至少沈宴津是这样,不喜欢陪着逛街,觉得麻烦。
可她想错了。
沈宴津不是不喜欢陪逛,是取决于那个女人是谁。
秦月宛拿出手机,直接给沈宴津打电话。
她看到沈宴津拿出手机时,微微蹙了下眉才接通。
“喂,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,我就是想说,你送的戒指很合适,你现在在哪呢?”
秦月宛握紧手机,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店内。
沈宴津一顿,毫不犹豫道:“在外面办点事。”
“和谁一起?需要我让刘志现在过去帮忙吗?”
“朋友而已,不用了,你让他陪着你吧。”
沈宴津挂了。
秦月宛的手松了。
她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在想,如果沈宴津承认和林伊人继续接触了,她还能敬沈宴津一句坦荡。
好。
沈宴津要体面,她给。
要演戏,她陪。
多年夫妻,她给沈宴津这个体面,假装不知道林伊人的存在,好聚好散。
不论是沈宴津还是沈不辞,都已经和林伊人关系很好了。
她走,林伊人立刻搬进来,他们一家子生活也都不违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