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行到半路,秦峫下车换了马,挺拔的身形加上一匹比寻常马匹都要高大的骏马,威武的让人不敢直视,路上偶然有孩子路过,直接被惊得啼哭了出来。
晖儿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,白着脸钻进了车厢,紧紧抓着苏棠的手,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哭腔:“怪不得大姑娘不愿意,这秦将军也太吓人了,姑娘,你以后可怎么办啊……”
苏棠抓着帕子给她擦了擦脸颊,轻轻“嘘”了一声:“莫要胡言,将军是战场上的英雄,自然会有几分勇武,他心里还是良善的。”
晖儿咬了咬嘴唇,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苏棠说,刚才她在车辕上,其实都听见了马车里的话,这个秦将军根本不喜欢她家姑娘,说话做事那般凶悍粗鲁,根本不讲道理。
这世上哪有连人家母女道别都不允的人呢?
“姑娘,当初你要是没答应做陪嫁就好了。”
苏棠垂下眼睛,没答应?
苏夫人岂会容许她不答应,若是当日拒绝了做这媵妾,换来只会是更糟糕的亲事。
可隔墙有耳,个中内情她不能说。
她听着外头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,轻轻闭了下眼睛:“我心慕秦将军,如何会不应……一切都是我自愿的。”
她像是说给晖儿听,也像是说给她自己听,可话语却传进了第三个人的耳朵里。
秦峫只是骑马路过而已,就听见了苏棠那句话,他嘴角一扯,眼底都是冷笑,这个女人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实话,仰慕?
她这种人,也配提这两个字吗?
他夹了夹马腹,催着马匹走快了些,仿佛只是和苏棠隔窗而立,都会脏了他的眼睛。
在马蹄的踢踏声里,将军府逐渐清晰。
秦家和苏府离得并不远,只隔着两条街,可就是这两条街,却是身份上难以跨越的鸿沟,是苏老爷那个五品员外郎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,因为这平安街的房产,唯有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住进去。
他在门口勒停了马,跳下马背径直去了明德堂,那里是他祖母的院子。
当年他生母早逝,若不是祖母一心护持,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。
老人家如今已经七十高寿,身体每况愈下,日日盼着他成亲,这也是他特意上书回京完婚的原因,只是没想到会被苏家一推再推。
这么个结果,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祖母交代。
他心里虽然苦恼,路上却没有耽搁,大步到了明德堂,祖母身边的大丫头红杏远远地就看见了他,原本含笑的脸顿时僵住,却仍旧上前来给他打了帘子,绷着脸问安——
“爷回来了。”
秦峫对她的变脸并不在意,他从来就不是京中少爷们那般细皮嫩肉的长相,再加上额角在战场上落了疤,便越发多了几分粗糙凶恶,平素里从不招姑娘们待见,红杏这般看见他不敢笑的,还算是胆大的。
“祖母呢?可是在歇晌?”
“哪能啊,知道爷今天去下定请期,高兴的一上午没能休息。”
秦峫顿觉头疼,叹了口气才进了内室,一进门就对上了祖母期待的眼睛:“可定下婚期了?我先前挑的日子都是极好的,苏家属意哪一个?”
“都不同意,说要年后再议。”
秦老夫人顿时着急起来:“这是怎么说的,早就定下的婚事,怎么能再拖上半年?是不是苏家的姑娘不愿意了?我就说你好生装扮装扮再去,丑成这个样子,哪家姑娘瞧得上?”
“……”
秦峫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口无遮拦,并不放在心上。
“祖母你别管了,婚事都定下了,早晚能娶回来。”
秦老夫人并没有被安慰到:“这哪能说得准,边境那么不太平,半年后谁知道你还在不在京里?本来就长得丑,要是再伤了残了,人家更不肯了。”
她说着动了别的心思:“还有件事,我听说那苏家的姑娘病弱的很,不像是能跟着你去边境吃苦的,不然祖母给你另挑一个?”
红杏端了凉茶来,秦峫仰头灌进去一大碗,察觉到里头还有茶叶没滤干净,索性嚼了嚼吞了进去。
等嘴里没了东西他才开口:“祖母,大妹妹是母亲生前给我定下的,她等了我这么多年,我要是这时候悔婚,还算是人吗?”
秦老夫人叹了口气:“说的也是……把人家姑娘拖到年纪大了又不要了,是太缺德了些。”
她也不是对苏玉卿多么不满,只是苏家这婚事从两年前就开始推,推到现在还没有要结亲的意思,她多少都有些不满,才趁机提了这么一嘴,秦峫不同意也就算了。
“祖母放心吧,你早晚能喝上孙媳妇茶。”
秦峫随口安抚一句,却迟迟没得到回应,他侧头一瞧,就见秦老夫人的神情***起来,盯着他看了好几眼,忽然喊了一声玉京。
玉京乃是他祖父的字。
秦老夫人从三年前起就得了糊涂病,眼下这是又发作了。
他耐着性子安抚了老人家几句,见红杏将人哄进内室去睡了,这才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,他是真的需要一个贤内助帮他照料家里,只是可惜,苏玉卿还不肯成亲。
“爷,”郑嬷嬷忽然隔着帘子喊了一声,“那位苏姑娘怎么安置?”
秦峫一顿,对,苏棠跟着他回来了,还得给她安排住处。
想起那个丫头,他忍不住攥了下拳头,指节跟着咔吧响了一声,都是这个女人。
原本和苏家的婚事好好的,她来了一趟那边就改了主意,要说和她没有关系,傻子都不信。
“有多远让她住多远。”
他语气恶劣,带着浓浓地嫌恶。
郑嬷嬷被吓了一跳,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去,却又被秦峫喊住了。
“找几个教养嬷嬷,好生教导她礼义廉耻和府中规矩,要让她知道,我秦家的妾不是那么好做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