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像上了发条,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稳节奏向前滚动。
我把自己彻底埋进了书本和试卷堆里。那些曾经觉得枯燥乏味的公式定理、冗长拗口的古文、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,此刻成了隔绝外界最坚固的堡垒。每一道解开的难题,每一页翻过的书,都在无声地加固着这堡垒的围墙。
关于沈亦白的消息,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即使泛起涟漪,也很快沉没在我刻意营造的平静之下。它们大多来自班上女生课间八卦的零星碎片,像风一样吹过耳畔,不留痕迹。
“哎,你们看到沈亦白没?手上缠着纱布呢,听说烫得不轻……”
“他走路好像也有点瘸,楚瑶她们下手也太狠了。”
“活该吧?谁让他整天一副清高样儿,看着就欠收拾。”
“嘘!小声点,别惹麻烦……”
那些议论,带着好奇、同情或幸灾乐祸。我充耳不闻,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着复杂的几何辅助线,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,盖过了所有杂音。
偶尔,在去图书馆的路上,或者在拥挤的食堂排队时,视线会猝不及防地撞上沈亦白。
他总是低着头,像一只受惊过度、极力把自己缩起来的鹌鹑。校服洗得发白,袖口被刻意拉得很长,试图遮盖住手腕上露出的绷带边缘。头发有些长,乱糟糟地垂下来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走路时肩膀微微佝偻着,步伐拖沓,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荆棘上。
有一次,在图书馆僻静的书架过道里,只有我们两个人。我抱着一摞厚重的参考书,正准备侧身经过他身边。他似乎想说什么,嘴唇嗫嚅了一下,那双曾经清澈、后来在婚礼上只剩下疯狂的眼睛,透过额前过长的碎发缝隙,怯生生地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,飞快地瞟了我一眼。
那眼神里,有痛苦,有茫然,或许还有一丝求救的信号。
前世的我,看到这样的眼神,心会像被针狠狠扎一下,会不顾一切地停下来,笨拙地试图安慰,哪怕只是递上一张纸巾。
此刻,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
目光平静地掠过他缠着纱布的手腕,掠过他躲闪的眼神,没有激起一丝涟漪,就像掠过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我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,甚至没有放慢一丝速度。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过道里格外清晰。
擦肩而过的瞬间,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,头垂得更低了。一股混合着汗味和淡淡药膏的气息飘过鼻端。
我面无表情,径直走向靠窗的自习位,拉开椅子坐下。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摊开的书页上,一片暖意。我翻开书,找到折角的那一页,拿起笔,继续演算那道未完成的物理大题。
公式、符号、逻辑链条……这些才是清晰可控的世界。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,清脆悦耳。
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试卷的翻动声中悄然流逝。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牌,数字一天天变小,像不断收紧的发条。
关于沈亦白和楚瑶的消息,渐渐从“最新”变成了“旧闻”,最终沉寂下去。他们似乎成了班级背景板里两个模糊的、无人问津的影子。
直到那天下午,放学铃声刚响过不久,教室里人还不多。我正埋头整理错题本,准备去图书馆。一个平时还算熟悉的女生,带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,凑到我桌边,压低了声音,带着点神秘的兴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