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。
似乎有些意外。
随即,那个沉稳的男声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“阮小姐?你还好吗?声音听起来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我打断他,指甲掐进掌心,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,“刚出了点小意外。”
我顿了顿,补充道,语气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平静。
“被车撞了。”
“……位置?”对方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。
“盘山公路,第三个弯道附近。”
“我马上派人过去。你需要医疗……”
“不用。”我再次拒绝,抬眼望向装甲车消失的方向,雨水模糊了视线,“麻烦你,帮我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。”
“还有,”我加了一句,声音低了下去,“别让他知道。”
这个“他”,不言而喻。
对方显然明白。
“明白。”他回答得干脆利落,“给我十分钟。”
电话挂断。
世界重新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。
我靠在护栏上,浑身湿透,冷得发抖。
腿上的血似乎流得没那么凶了,但疼痛更加尖锐。
每一下心跳,都牵扯着伤口。
像在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,不是噩梦。
是真的。
萧烬来了。
为了另一个女人。
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,他选择视而不见。
甚至,用一句冰冷的“女士”和“全额赔偿”,将我五年的坚守踩得粉碎。
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。
我抬手摸了摸,一片黏腻。
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我们刚结婚的时候。
我切水果不小心划伤了手指,很小的一道口子。
他紧张得不行,翻箱倒柜找创可贴,笨手笨脚地给我贴上。
还捧着我的手吹气,说“呼呼就不疼了”。
那时候的他,眼神里有光,有温度。
和刚才那个冷漠的、戴着面具的“烛龙”,判若两人。
是什么时候变的?
是从他一次次“任务”归来,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开始?
是从那串加密号码永远拨不通开始?
还是从……那个叫沈瑶的女孩,出现在他身边开始?
沈瑶。
我记住了这个名字。
也记住了她手腕上那块,能直接召唤萧烬的黑色腕表。
生命体征监测仪。
呵。
真高级。
高级到,可以让他完全忽略合法妻子的生死。
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。
不是刚才那辆装甲车的低沉咆哮,是普通的轿车声音。
两辆黑色的轿车,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停下。
车门打开,几个穿着黑色西装、训练有素的男人快步走下。
为首的一个撑开一把黑伞,挡在我头顶。
“阮小姐,我是周先生的助理,姓李。奉命来接您。”
他语气恭敬,目光快速扫过我腿上的伤和额角的血迹,眼神一凛,但并未多问。
“车上有简易医疗箱,是否需要先处理一下?”
我摇摇头:“先离开这里。”
“是。”
他扶住我的手臂,动作小心,避免碰到我的伤口。
另一个人已经拉开后座车门。
我坐进温暖干燥的车厢,隔绝了外面的凄风冷雨。
车子平稳启动。
我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
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我淹没。
但我不能睡。
脑子里的那根弦,必须绷紧。
李助理递过来一条干净的毛巾。
“阮小姐,擦擦吧。”
我接过,低声道谢。
毛巾柔软,带着淡淡的清香。
和我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,格格不入。
“周先生为您安排了城西的别墅,很安静,医疗团队也在赶过去的路上。”李助理汇报道,“您有任何需要,随时吩咐。”
周先生。
周砚白。
一个在商界翻云覆雨,名字却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男人。
也是萧烬的……死对头。
或者说,是萧烬所在部门,重点“关注”的对象。
我和他仅有几面之缘。
第一次,是在一个慈善晚宴上。
萧烬难得陪我出席,却中途被一个电话叫走。
我独自应付着那些或好奇或怜悯的目光,周砚白适时出现,替我解了围。
他举止优雅,谈吐得体,分寸掌握得极好。
后来,他又“偶遇”过我几次。
每次都是恰到好处的帮助,然后不着痕迹地提及萧烬的“忙碌”,和某些“风言风语”。
包括关于他那个得意门生,沈瑶的。
当时我只当他是挑拨,是别有用心。
甚至有些厌恶他的接近。
现在想想,我真是天真得可笑。
他或许别有用心。
但他说的,恐怕都是真的。
车子驶入市区,窗外的霓虹被雨水晕开,光怪陆离。
像极了此刻我支离破碎的心。
“阮小姐,”李助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,“后面有辆车,好像一直跟着我们。”
我心头一凛,看向后视镜。
一辆普通的灰色轿车,不近不远地缀在后面。
是巧合?
还是……萧烬的人?
他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我这个“麻烦”?
或者说,是沈瑶“善意”的提醒,让他派人来看看我死透了没有?
一股恶寒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“能甩掉吗?”我问。
李助理看了一眼司机。
司机点了点头,猛地踩下油门,同时转动方向盘,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岔路。
后面的灰色轿车也立刻加速跟上。
果然是被盯上了。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。
不是因为害怕。
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监视、连最后一点喘息空间都要被剥夺的愤怒。
萧烬,你够狠。
车子在湿滑的街道上疾驰,连续几个急转弯。
李助理和司机显然经验丰富,配合默契。
终于,在一个复杂的立交桥下,成功甩掉了尾巴。
车厢里安静下来。
只有雨刮器规律的声响。
我靠在座椅上,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手心全是冷汗。
“阮小姐,没事了。”李助理安慰道。
我点点头,没说话。
心里却清楚。
这只是开始。
既然选择了和周砚白合作,踏出了这一步。
就意味着,我要正式走进那个我一直被排除在外的、属于萧烬的黑暗世界。
意味着,我要和我曾经深爱的丈夫,站在对立面。
车子最终驶入一个守卫森严的高档别墅区。
在一栋三层别墅前停下。
别墅里灯火通明,已经有医生和护士等在门口。
我被扶进去,接受检查和处理伤口。
腿上的伤口需要缝合。
额角的伤只是皮外伤,消毒包扎即可。
整个过程,我都很安静。
没有喊疼,也没有流泪。
像个没有知觉的木偶。
医生给我打了破伤风针,又开了消炎药。
叮嘱我好好休息。
我一一应下。
处理好伤口,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服。
我被带到二楼的卧室。
很大,装修精致,却没什么人气。
像高级酒店套房。
李助理站在门口:“阮小姐,您先休息。周先生明天早上会来看您。”
“谢谢。”
门被轻轻关上。
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我走到窗边,拉开厚重的窗帘。
雨已经小了,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。
别墅区的夜景很好,安静,祥和。
和我内心的惊涛骇浪,形成鲜明对比。
我拿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。
开机。
屏幕亮起,背景还是我和萧烬的合影。
照片上,他笑着搂着我,眼神温柔。
那是在哪里拍的?我几乎都快忘了。
指尖颤抖着,想要删掉这张照片。
却最终没有按下去。
不是不舍。
而是我要留着它。
留着这份可笑的“甜蜜”。
时刻提醒自己,过去的五年,有多么荒唐。
我点开通讯录。
找到萧烬的号码。
备注是——“烬”。
曾经觉得亲昵无比的称呼,现在看着,只觉得讽刺。
我动了动手指,将备注改成了冰冷的三个字——
“萧先生”。
然后,我拨通了一个跨国长途。
响了很久,才被接起。
对面传来一个慵懒又带着惊喜的女声,背景音有些嘈杂。
“微微?天呐,你这个死没良心的,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?国内现在是半夜吧?”
是我最好的闺蜜,林茵。
她在国外做访问学者。
我听着她熟悉的声音,鼻子一酸,差点掉下泪来。
但强行忍住了。
“茵茵,”我吸了口气,尽量让声音平稳,“我要和萧烬离婚。”
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。
连背景杂音都好像被按了静音。
几秒后,林茵的声音拔高,带着难以置信:“你说什么?!离婚?!阮知微你疯了?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
“我没疯。”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一字一顿地说,“我只是……醒了。”
“茵茵,帮我找个律师。”
“要最好的,打离婚官司最厉害的。”
“钱不是问题。”
林茵似乎被我的语气吓到了,沉默了片刻,再开口时,声音变得严肃而担忧。
“微微,你告诉我,是不是萧烬他……对不起你了?”
我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眼前闪过萧烬护着沈瑶的画面,闪过他冰冷的眼神,闪过沈瑶那个挑衅的笑。
“不止是对不起。”
我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恨意。
“他是想让我死。”
小说《特工妻子的悲哀,他心里住着别人》 试读结束。